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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发在大西洋月刊，作者安妮·劳瑞是《大西洋月刊》的特约撰稿人。她是《给人们钱》一书的作者，该书入围了《金融时报》和麦肯锡年度商业图书奖。她曾担任《纽约时报》和《纽约》杂志的特约撰稿人，以及《Slate 》杂志“Moneybox”专栏作家。
上周，联邦政府陷入停摆，共和党和民主党的拨款方案都未能在参议院获得足够票数通过。
特朗普对这种局面似乎并不怎么担心，他称这是一场“前所未有的机会”，可以削减对蓝州的资金支持，并裁撤联邦雇员。股市大幅上涨，债市则毫无反应。但多达75万名联邦雇员将被强制无薪休假，每天将损失4亿美元工资。
穆迪分析公司的马克·赞迪估算，政府每停摆一周，本季度的年化GDP增速就将被拉低0.1个百分点。白宫预测，如果停摆持续一个月，将导致4.3万美国人失业。
美国经济在一些关键领域已经出现疲软。是否会因此陷入衰退？
有人会说，不会：GDP年增速仍高达3.8%。
但也有人认为，会的：企业已连续几个月冻结招聘，失业率也开始上升。
不会：美国正经历一轮大规模科技与基础设施投资热潮。
会的：信心正在下滑，工资增长放缓，违约率上升。
不会：美联储正在降息，为缺乏信贷的借款者注入更便宜的资金。
会的：贸易战和白宫的移民政策正在拉斯维加斯等地引发“特朗普式的经济衰退”。
不会：尽管物价高企，消费者支出依然保持韧性。
类似的论调可以一段接一段地继续下去。读者如果感到困惑，是可以理解的，因为眼下的经济局势确实令人困惑。
有时，经济有一条清晰的主线。在小布什总统任期末期，房市崩溃引发金融危机，导致全球陷入严重衰退。在特朗普第一任期接近尾声时，新冠疫情冻结了整个经济，造成了短暂但极端的衰退，并引发了长期的供应链震荡。
而现在，经济却像是有多个版本的故事。摩根士丹利首席投资官迈克·威尔逊认为，美国这三年来一直处于“滚动式衰退”之中。这个说法很贴切，精准描述了金融市场如今那种令人不安的、扑朔迷离的状态。
各个行业、各个地区陆续遭遇低谷，许多小型衰退又逐步走向小规模复苏。科技行业正在蓬勃发展，而房市和制造业却在挣扎。
总体来看，经济表现还算不错。但如果再有几个领域恶化，美国可能就会陷入麻烦。
只要这次政府停摆很快结束，就不会引发全国性的衰退。但确实可能加剧一些已经酝酿中的局部衰退。特朗普今年裁撤了30万联邦雇员，取消了数千亿美元的政府合同，使华盛顿地区陷入低迷。
虽然多数大城市的失业率保持平稳，但华盛顿地区的失业率已经上升了0.6个百分点；衡量经济压力的数据也明显上升，比如对食物银行的依赖显著增加。
赞迪告诉我，如果参议院尽快通过支出法案、让政府重启，这次停摆和休假对经济的影响将很小。但他说，“如果停摆持续三到四周，经济就会受到影响，因为拿不到工资的联邦雇员将减少支出，政府承包商也会失去订单。”
如果持续超过一个月，停摆可能会带来更深层的冲击，既会直接影响到家庭，也会间接引发投资者质疑“美国政府是否连基本的运转都无法维持”。
与此同时，贸易战也让制造业陷入小幅衰退，制造业已连续七个月收缩，过去两年半也在持续裁员。农业也在萎缩，一方面是因为劳动力和设备成本上涨，另一方面是大宗农产品价格走低，尽管特朗普政府正在推动农业纾困计划。
至于房市，情况更难定义。新开工建设项目数量已跌至危险低点；现房销售不断下降；房地产价格在下跌。利率和房价的下降或许能帮上一些借款人，但对美国严重的住房短缺问题几乎无济于事。
不过，由于人工智能及相关技术领域出现大规模投资，美国的GDP和股市仍保持良好表现。企业每年在数据中心投入数千亿美元；投资者将资金注入创业公司和大型科技企业，而这些公司再把资金用于运营支出、模型升级、收购和招聘。
ChatGPT等技术目前推动着美国一半的GDP增长。科技行业的繁荣（也许更像泡沫）也拉动了股市估值以及电力和公用事业板块的表现。
在家庭层面，失业率仍然较低，居民收入尚可。但多数公司几乎不再招聘，使得失业者求职周期大幅拉长。虽然失业率不算高，但已经从疫情后的最低点3.4%上升到4.3%。而生活成本危机丝毫没有缓解迹象。信用卡年利率已从三年前的14.5%升至21.1%；抵押贷款利率超过6%。关税也在推高消费品价格。
耶鲁预算实验室数据显示，目前的有效关税率达17.9%，为1934年以来最高。这些物价上涨每年让美国家庭多花出2400美元。
考虑到这些经济动态，再加上企业面临的不确定性、华盛顿政治争论的调门之高、飙升的保险费用和即将到来的医疗支出削减，公众对经济现状的评价正在迅速恶化。
世界大型企业联合会的斯蒂芬妮·吉查尔德表示，消费者“比几个月前消极得多”。许多人已经认为美国经济正在衰退。
而根据他们所处的地区和行业，这种看法也许并不错误。要想真正确定，美国是否陷入衰退，可能还需要时间。政府停摆期间，美国劳工统计局和其他政府机构将不会发布就业、通胀、失业率等关键数据。
美联储主席鲍威尔形容当前局势是“充满挑战”、“动荡不安”和“耐人寻味”——这可不是一个国家的货币政策掌舵人该说的话。
华盛顿已经把自己拖入衰退。也许全国其他地方也很快会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