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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发在华尔街日报，基于《华尔街日报》-NORC 的新民意调查。
美国人正在变成对经济持悲观态度的群体。根据《华尔街日报》和NORC联合进行的一项最新民调，表示自己有较大机会改善生活水平的受访者比例降至25%，这是自1987年该调查开始以来的最低纪录。超过四分之三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对下一代的生活会比自己更好缺乏信心。
近70%的人表示，他们认为“美国梦”——只要努力工作就能成功——如今已经不再适用，甚至从未成立过，这一比例是近15年来调查中的最高水平。
在调查中，共和党人的悲观情绪略低于民主党人，反映出一个趋势，即掌控白宫的政党其支持者通常对经济的看法更为乐观。
综合六项调查问题得出的指数显示，55%的共和党人和90%的民主党人对自己和下一代的前景持负面看法。
这种不满情绪跨越了人口结构差异。无论男女，大多数受访者在综合问题中都持悲观看法。年轻人与年长者、有无大学学历者、家庭年收入超过10万美元与不满10万美元者，都是如此。
“这让我感到有些难过。”斯坦福大学经济学教授尼尔·马霍尼说，他曾研究过经济情绪问题。“我认为，我们这个国家的一项超能力就是那种持续的乐观……那是推动创业和其他卓越成就的动力。”
调查发现，尽管如此，人们对当前经济的看法略有改善。大约44%的受访者认为经济“非常好”或“良好”，高于一年前的38%。不过，仍有56%的人表示经济“不好”或“很差”。
尽管如此，许多受访者在调查和访谈中都表示，即使当前财务状况还算稳定，他们仍然感觉经济很脆弱。多数人认为，上几代人在购房、创业或当全职父母方面的难度较低。而同样地，多数人对下一代能否买得起房或为退休存下足够积蓄缺乏信心。
61岁的杰夫·林德利说，他认为经济正在缓慢改善，但他成年子女在住房市场的经历与他自己的经历形成了鲜明对比。林德利在孩子年幼时就能挣到足够的钱养家糊口。他买了房子，后来又建了两套房。而如今，他三个成年子女中有两个仍与他住在德克萨斯州戈德利的家中，一个住在房产上的拖车里，另一个和丈夫及孩子一起住在家中。
“他们还买不起房，尽管他们为了省钱和我们一起住，”林德利说。他是一名房地产估价师，表示他预计住房可负担性将随着时间改善，并表示支持特朗普的政策。
在房地产市场低迷的背景下，他最近的收入仅为正常水平的约40%。
30岁的比尔·桑切斯是一名刑事辩护律师，住在宾夕法尼亚州斯特劳兹堡，是一位退伍军人，目前年收入约为7.2万美元。他说，现在“美国梦”不再那么容易实现：“如今，努力工作的回报是有限的。”
多年来，经济学家一直对美国人普遍的经济悲观情绪，与显示经济强劲的传统指标之间的脱节感到困惑。这个问题曾困扰着前总统拜登，民主党在2024年大选中的失败和此不无关系。
而现在，特朗普也面临类似的脱节现象。他靠着选民对他改善经济能力的信任重返白宫。
特朗普曾表示，“我们拥有全球最火热的经济”，而通胀和失业率也并未达到历史高位。但在这项调查中，只有17%的受访者认为美国经济领先全球。近40%的人认为其他国家的经济表现更好，这一比例比2021年上升了15个百分点。
某种程度上，美国人已经失去了对“例外主义”的信念。
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家马霍尼与同事瑞安·卡明斯和本杰明·哈里斯研究了经济指标与经济情绪之间的关系。他们发现，从2005年到新冠疫情之前，这两者大致保持同步。但疫情后，二者开始分化，经济情绪变得远比传统经济指标所预测的更为负面。
“这种脱节令人震惊。”斯坦福大学经济学家马霍尼谈到情绪与稳健经济指标之间的分离。他表示，最近促使这种脱节的一个因素是股市繁荣——“而在以往，这通常会带来更强的乐观情绪。但这次并没有。”
马霍尼和同事推测，如今这种脱节的原因，与几年前情绪因通胀和高物价而受压不同。他们认为，如今消费者情绪低迷，更多源于对未来的担忧。
《华尔街日报》与NORC的民调显示，这两种担忧都存在：美国人仍对物价感到担忧，同时对未来感到焦虑。
调查显示，对通胀的担忧依然顽固存在：有28%的受访者表示，物价上涨给他们带来严重的财务压力，这一比例与2023年3月的调查结果相同——当时通胀率为5%，而现在为2.7%。认为通胀带来轻微压力的比例为32%，也没有变化。
不到四分之一的受访者表示，他们对购房能力“非常有信心”。约56%的人表示，他们“几乎没有”或“完全没有”信心。
46岁的克里斯蒂娜·史蒂芬斯是民主党人，在华盛顿州肯特从事科技工作，同时指导一些刚起步的职场新人。她说，面对高成本和困难的就业市场，这些年轻人看起来一筹莫展。
“房租高得离谱，通胀压得我们喘不过气，”她说。“很多年轻人不得不搬回家住。他们其实并不想回去。”在自己的生活中，史蒂芬斯开始精打细算地削减流媒体支出，也努力保持在领英上的活跃，维护人脉，以备失业。“在当今的环境里，我觉得没有人是安全的”。
一些自认为财务状况尚可的人，也觉得无法实现人生目标。
“我们的处境比80%到90%的美国人要好，但我们还是想换更大的房子，想要再要个孩子，”40岁的克里斯托弗·基谢尔说。他和妻子、两岁的儿子住在亚特兰大一套四居室的联排别墅中。
他和妻子年收入合计约35万美元，这几年一直在寻找更大的房子，好为另一个孩子和一条狗腾出空间。但最近他们暂停了购房计划：放弃2.5%的房贷利率，意味着他们的月供将翻倍。
“你可以活得很体面，但依然达不到自己想要的生活水平。”基谢尔说。他在上次总统大选中投票支持民主党。
经济的“三重打击”
美国企业研究所（偏向保守派）的高级研究员卡琳·鲍曼表示，美国人情绪低落，很可能是因为多年来一直受到各种经济力量的冲击——包括2008至2009年的金融危机和新冠疫情。如今他们又面临通胀、就业市场的不确定性以及关税问题，“这是三重打击。”
56岁的杰瑞·埃施与35岁的女婿奥斯汀·奥德尔在科罗拉多州北部一起找工作。两人在政治立场上有所不同：埃施支持特朗普的诸多政策，并希望加征关税最终能将制造业带回美国。奥德尔曾投票支持哈里斯，他怀疑特朗普的关税政策除了推高物价之外，能否带来什么实质效果。
埃施住在科罗拉多州温莎，今年夏天在微软工作20年后被裁员，年收入约为20万美元。他打算每天申请5个职位。他和妻子仍在还房贷，而房产税和保险费用最近也上涨了。
他表示，工资涨幅远远赶不上“荒谬”的房价，“我们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才是实现美国梦的关键。”
最近，他又多了一项担忧——人工智能对就业市场的冲击。他说，公司必须谨慎行事，“如果你裁掉太多人，谁来当你的客户？”
与此同时，奥德尔和妻子已有一个两岁的女儿，另一个孩子也即将出生。尽管获得了MBA学位，很多教育费用由退伍军人福利项目GI法案承担，但他表示，想要找到一份能够支撑理想生活的工作仍然很难，“我只能做必要的事，好让孩子吃饱饭。”
奥德尔住在科罗拉多州塞弗伦斯。他上一份工作是在朋友开的清洁公司担任管理职位，年薪约为12万美元，是他在军队期间收入的几倍。但即便如此，他仍然没有安全感。
他表示，他本来就快还清家里大约7万美元的学生贷款、信用卡债务和医院账单，但在被裁员前并未实现。
“我以为自己一切都做对了，但还是觉得自己没有真正前进，”他说。
《华尔街日报》与NORC联合调查于7月10日至23日由芝加哥大学的NORC进行，共有1527名成年人参与。受访者主要通过在线完成调查，另外有42人通过电话访问完成。调查误差范围为正负3.4个百分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