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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刊发于Project Syndicate，作者斯瓦沃米尔·谢拉科夫斯基是波兰著名左翼知识分子网络和出版平台《政治批判》创始人，也是墨卡托高级研究员。他在文章中指出，卡罗尔·纳夫罗茨基就任波兰新总统，也标志着波兰政治新时代的开启。选民日益激进，并愿意接受威权主义，使极右翼占据了决定性优势。
卡罗尔·纳夫罗茨基宣誓就任波兰总统。作为一个名不见经传、背景可疑的候选人，他战胜了原本最被看好的对手——华沙市长特查斯科夫斯基，使总理图斯克领导的自由派执政联盟遭受重创。
《政治批判》杂志的一名记者指出，左翼和中间派选民如今的表现，就像“有人去世了一样”。
与前总统安杰伊·杜达不同，纳夫罗茨基不会只是法律与公正党（PiS）领导人卡钦斯基意志的被动执行者。相反，尽管获得PiS的支持，他很可能成为极右翼的新代表人物，推动波兰政治版图的变化。
已有迹象显示，斯瓦沃米尔·门岑领导的“联盟党”可能取代PiS，成为右翼的主导力量。如果如此，自2005年以来统治波兰的“图斯克–卡钦斯基双极结构”，可能被极右翼的“联盟党”和极左翼的“共同党”（代表人物为阿德里安·赞德贝格）所取代。
注：阿德里安·赞德贝格在波兰政治光谱中常被归为“极左”或“激进左派”，是因为波兰整体政治环境非常右倾。但如果按照国际通行标准来看，他的政治主张更准确地描述为社会民主主义或民主社会主义，并不属于那种真正意义上的“极左”。
这是我与华沙大学的普热梅斯瓦夫·萨杜拉共同进行的一项社会学研究得出的结论，在波兰国内引发了激烈争论。
纳夫罗茨基的胜选。体现了右翼在共同候选人周围的高度整合。他之所以成功，关键在于“联盟党”的选票转移：第二轮中，纳夫罗茨基获得的选票中多达34%来自第一轮支持门岑（得票14%）和格热戈日·布劳恩（得票6%）的选民。两人都是前“联盟党”的极右成员，布劳恩公开持有反犹太立场。
波兰社会整体变得更加激进。按某项指标，所有右翼候选人的支持者在五分制的激进化程度评分中都高于4分，而支持特查斯科夫斯基等左翼候选人的选民得分也不低。
公众对“激进政治人物”的接受度不断上升，对缺乏“真正领导者”的不满也非常普遍。但右翼比中间派和左翼更有效地引导了这些情绪。
选民对威权主义的接受度也在上升。所有选民群体都倾向于支持“能够打破规则的强势领导人”。即便是特查斯科夫斯基的支持者，在这项评分中也达到了3.28分（高于中性水平）。
随着波兰人对民主制度的认同感下降，反体制情绪几乎成了全民共识。不论政治立场如何，大多数人都同意“现行政治体制已经失效，无法修复”。选民对解决办法的看法虽然不同，但不满的强度却没有差别。
这也解释了为何纳夫罗茨基在竞选期间能挺过一连串丑闻，包括被指控从一名老人手中骗取公寓、参与足球流氓行为等。自由派媒体对此的报道，反而进一步强化了他“真实的反建制”形象。
最终，他成了反对精英的民意象征。
特查斯科夫斯基的发言人和评论员公开鄙视纳夫罗茨基及其支持者，这种带有阶层色彩的态度，进一步激起了那些永远无法融入“沙龙波兰（
波兰政论和社会评论中的一个带有强烈讽刺和阶层色彩的说法，用来指代波兰城市中的自由派精英阶层）”的选民情绪。
自由派将选举描绘为“波兰人与傻瓜”的对决，而右翼则描绘为“爱国者与叛徒”的斗争。现在我们已经知道，哪个更有效。
波兰政治极化的根源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前——城市精英与乡村居民之间自封建时代延续至今的割裂。如果自由派政府无法通过深层次社会改革重建后者对精英的信任，最终注定失败。
这也正是过去20年中波兰政治在图斯克的自由主义和卡钦斯基的民族主义民粹之间摇摆的原因。
然而，波兰新右翼的主力却是年轻、受过高等教育的城市男性。门岑的支持者中，47%年龄在18至34岁之间，64%是男性，29%拥有大学学历，23%居住在大城市。他们显然不是社会边缘群体。
按理说，这应是自由民主派的核心人群，但他们却选择了激进的右翼民粹主义。
新右翼内部可分为三大派系：45%的自由意志主义者，追求激进的经济改革；35%的民族主义者，强调身份认同与主权；20%的激进反建制派，各自动机不同，却都因对现状失望而联合在一起。
这种多样性既可能成为优势，也可能成为隐患。
到2027年大选时，“联盟党”未必愿意与PiS结盟（当前民调显示右翼政党有明显胜势）。尽管81%的PiS支持者赞成与“联盟党”组建联盟，但63%的图斯克支持者，则宁愿接受“联盟党”作为盟友以阻止PiS重新掌权。
在“联盟党”支持者中，35%支持与PiS结盟，17%支持与公民纲领结盟，48%则希望打破格局、推动提前选举。
这些偏好显示波兰政治格局可能重新洗牌。在潜在联盟中占据优势的新右翼，可能将在未来几十年内主导波兰政坛。
除非出现奇迹，否则图斯克很难扭转当前趋势。此前，他原以为特查斯科夫斯基赢得总统职位后，政府便能修复前PiS政府对司法体系和公共媒体造成的破坏。
然而事与愿违。纳夫罗茨基已经宣布，他的目标是“推翻波兰历史上最差的政府”。
波兰民主的未来，如今前景堪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