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海霞：关税博弈下中国经济韧性凸显，把握政策窗口、兼顾扩内需与改革开放lg...

6月5日，中诚信国际2025年中信用风险展望研讨会在北京成功举行，本次会议主题为“新变局·新机遇·新范式”，中诚信国际研究院院长袁海霞博士在会上发表了题为《关税博弈下的中国经济》的主旨演讲。

袁海霞指出，今年以来我国经济开局良好，延续了去年四季度以来的筑底企稳态势，从年初的DeepSeek为中国经济发展注入一剂“强心剂”，到4月份美国发动关税战给中国经济造成较大冲击，再到5月份中美谈判取得超预期结果，总的来看，我国面临的国际环境依然复杂严峻，不稳定不确定难预料因素较多，同时国内周期性结构性矛盾交织，但我国经济向好的基本面没有改变。

袁海霞认为，当前关税博弈是影响中国经济最重要的变量。从历史视角看，美国发起过7轮贸易战，均出于打击对手、转移国内矛盾的目的，本轮关税战也不例外。其一，美国发动关税战，表面是平衡贸易，实质上是推动制造业回流，重构全球经济贸易体系。关税战解决不了“特里芬难题”，贸易逆差也只是在不同国家之间转移，但美国希望通过关税战推动本国制造业回流，企图重新构建一个更有利于美国的全球经贸体系。其二，美国试图通过关税战转移国内债务、就业、收入差距大等结构性矛盾。美国长期面临高额财政赤字和债务压力，截至2025年一季度，美国非金融部门债务占全球比重接近30%，政府债务规模占GDP比重超过118%；同时美国GDP规模占全球比重波动下滑，引发美债“信任危机”，也是贸易战的原因之一。其三，美国将中国视为主要竞争对手，试图通过发动关税战制约和打压中国发展。日美、中美贸易战都发生在日本、中国GDP占美国GDP比重接近70%的时候，且都在某一高技术行业对美国形成威胁，但美国对中与对日在制裁手段上差异很大，前者意在全面脱钩，后者以合作性遏制为主。

袁海霞认为，5月中美日内瓦经贸会谈取得了超预期进展，背后是经济韧性、财政债务、创新能力等的博弈。其一，我国拥有完整的制造业体系和庞大的内需市场，经济韧性较强。相较美国，我国工业门类齐全，制造业增加值占全球比重约1/3，同时，我国内需潜力巨大，“工程师红利”也在加速释放，支撑经济韧性。其二，我国创新动能不断增强，“中国智造”优势凸显。近年来我国数字经济、三新经济占GDP比重逐年上升，且在数字通信等重点领域的技术优势逐渐超过美国，创新动能积厚成势。其三，我国贸易结构持续优化，能够有效应对复杂多变的外部环境。近年来，我国对东盟等国家出口占比显著提升，有效弥补了对美出口的下降。从贸易结构看，我国在部分关键产业链环节对美依赖度有所下降，但美国在下游消费品方面对我国的进口依赖度较高，为关税博弈提供了筹码。其四，我国债务空间与财政空间充足，支撑经济增长、增强发展韧性。IMF口径下，2023年末我国政府广义负债率、公共债务利息支出占收入比重均显著低于多数海外经济体，同时我国财政赤字率较低，财政空间充足，能够有力推动经济增长。

袁海霞指出，在关税博弈的复杂环境下，中国经济整体仍延续筑底回升态势，彰显出强大韧性。今年一季度GDP同比增长5.4%，好于市场预期，也高于两年复合增速和三年复合增速，但名义GDP增速仍低于实际GDP增速，GDP平减指数已连续8个季度为负，宏微观体感偏差仍存。从增长动力看，最终消费支出以及货物与服务净出口对经济增长的贡献率较上年底分别上行7.2个百分点和9.2个百分点，对经济的带动作用明显提升。从供需结构看，总体呈现生产偏强、内需边际改善但仍偏弱、外需保持韧性的结构性特点。具体来看：一是生产维持韧性，呈现“新旧”分化的特征，高技术制造业与装备制造业增长较快，新动能持续蓄能。二是投资边际改善，基建发挥托底作用、制造业投资保持韧性，4月房地产拖累边际加大。三是以旧换新支撑下商品消费明显改善，通讯器材、家用电器等商品消费增速较高，但服务消费修复仍偏慢，消费降级和消费下沉现象仍存。外需方面，“抢出口”下外需维持韧性，但关税战压力初显，对美出口增速显著回落。从价格水平看，物价水平仍偏弱，资产价格下跌趋势有所缓和。今年以来CPI同比已连续三个月为负，PPI同比连续31个月为负且降幅边际扩大，房价自2024年四季度以来下跌趋势有所缓和但仍在下行。从金融数据看，4月政府债同比增长20.9%，为2021年来高点，对社融存量增速回升形成有力支撑。但微观主体信贷需求仍偏弱，人民币贷款同比边际回落、新增人民币贷款占社融比重冲高后边际走低。从货币供给看，一季度M2-M1剪刀差较上年底收窄但4月再度扩大，资金活化程度边际走弱。

袁海霞指出，后续仍需关注经济修复的薄弱环节。其一，居民就业压力凸显，稳就业重要性提升。目前来看，我国居民就业形势依然严峻，青年失业率仍较高，且关税博弈对部分劳动密集型行业经营产生扰动或进一步加剧国内就业压力。其二，有效需求不足特别是终端消费疲弱仍是经济运行的主要矛盾之一。一方面，当前我国居民最终消费率显著低于世界主要经济体，居民消费倾向与收入分配占比偏低是主要制约；另一方面，自发投资需求不足，特别是民间投资增速持续在1%以下，还面临量价背离拖累企业盈利、部分行业产能利用率下降等问题。其三，消费者信心指数、中国企业经营状况指数小幅回升态势未能持续出现波动回落，微观主体信心仍需进一步提振。其四，关注重点领域风险缓释情况，其中房地产延续企稳态势，但改善的动力随时间推移边际递减，4月房地产销售、投资均边际走弱；伴随大规模债务置换推进，化债已经取得初步成效，但仍需关注付息压力与财政资金使用效率等问题；政府拖欠款问题仍较为突出，据估算，拖欠规模约4.5万亿，制约经济发展活力，仍需加快解决。其五，新旧动能转换并非一蹴而就，从对产出的贡献看，房地产及其相关行业在总产出和固定资产投资中的占比均高于高技术制造业，高技术制造业投资7%的增速还无法抵消房地产投资10%的下行。

袁海霞认为，虽然中美关税谈判取得了实质性进展，但后续关税博弈的不确定性仍然较大，叠加非关税领域博弈加剧，关税战对我国经济的拖累难以避免，预计对2025年GDP增速的拖累小于1个百分点。从直接对美出口看，“对等关税”的影响重点集中在纺织、文娱用品等依赖美国市场且行业毛利较低的轻工业领域。若考虑转口贸易，机电设备及其零部件或是受影响的“重灾区”，乘用车和少部分上游工业原料、轻工制造品也会受到一定影响。从区域来看，我国对美国出口高度集中于东部，中西部地区转口比重相对更高，“对等关税”和原产地规则对东西部的影响将有所差异。下半年将成为全年经济的关键期，综合考虑关税战影响以及增量政策效果，中性情形下预估2025年我国GDP增速能达到5%；若后续中美谈判取得更有利于中国的结果、房地产筑底回升、消费延续回暖、新动能培育取得重要进展，则乐观情形下GDP增速或超过5%；若下半年中美关税博弈再度升级、房地产销售与投资进一步下滑、消费品以旧换新政策效果消退，则悲观情形下GDP增速可能下滑至4.4%。长远看，中美博弈将常态化，或持续至本世纪中叶，深刻影响中国经济发展。

对此，袁海霞建议，应把握好政策窗口期，短期加大超常规逆周期调节力度，以扩内需、稳价格、促科技为抓手，为关税冲击提供缓冲空间。货币政策方面，考虑到价格偏低导致实际利率偏高以及和美日等国家相比存款准备金率仍有下调空间，年内仍可安排1-2次降准降息，加大对外贸、科创、房地产、就业等领域支持力度。财政政策方面，可加大“央进”力度扩内需，短期要用足用好存量工具，并适时增加1万亿左右增量资金，用于稳定经济增长和提振社会预期，中长期则应聚焦国内统一大市场建设、激发全市场活力，以结构调整和体制改革提高全要素生产率。此外，以扩内需为核心，投资“快变量”与消费“慢变量”两手抓。当前消费乘数高于投资乘数，政策重心应由“投资为主”转向“消费投资并重”。可将短期现金补贴、中期调整完善个税体制、长期提高居民部门初次分配占比相结合，增加居民收入，提振消费。同时，加力支持“两重”“两新”，并发挥基建对投资的带动作用，加快推动“投资于物”转向“投资于人”，积极扩大有效投资，提高投资效益。房地产方面，供需两端同时发力，促进房地产实质性止跌回稳，需求端建议彻底取消限制性政策，加快推进以人为本的新型城镇化建设，供给端可由中央主导商品房收储，加快房地产去库存。化债方面，一是要做大分母，坚持以时间换空间，推动在“发展中化债”；二是要适时调整化债政策，用好存量化债工具、加强资源统筹；此外还要加快构建债务管理长效机制。最后，要加大对高技术领域的资源倾斜，坚持科技创新与制度创新并重，在人形机器人、具身智能等领域加快培育新动能。

中长期需通过持续的改革释放制度红利，强化内需驱动战略。一方面，加快构建统一大市场，打通制约内循环的堵点；另一方面，深化收入分配制度改革，提高居民部门初次分配占比，同时进一步推动社会保障体系完善，着重解决医疗、托育、养老等民生领域短板问题；此外还需深化所有制改革，有序放宽服务业准入限制，扎实落实《民营经济促进法》，激发民营经济活力。对外持续推动高水平对外开放，积极扩大朋友圈，加强与非美国家，特别是欧盟的贸易合作，同时进一步开拓国际市场空间，推进产品“走出去”和企业“走出去”并重，抵御单边主义霸行。此外，还可积极参与国际金融体系建设，持续推进人民币国际化，提升国际话语权。

最后，袁海霞表示，当前中国经济正处于挑战与机遇并存的新变局，面对外部愈发复杂的政经环境以及国内经济进入筑底企稳的关键阶段，我们需保持战略定力，坚定发展初心，持续巩固和增强中国经济向新向好发展态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