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2025年陆家嘴论坛上,中国央行行长潘功胜提出了一个具有战略意义的远景:打造一个“多极化的国际货币体系”,让多种主权货币在全球金融体系中共存、竞争、制衡,从而减少对单一货币(美元)的过度依赖。这不仅是一次对现行美元主导秩序的挑战,也是中国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增强金融自主权的重要信号。
一、美元霸权的“代价”与“武器化”风险
潘功胜的核心观点之一,是对当前美元霸权带来的系统性风险发出警告。他指出:
单一货币主导存在“溢出风险”:例如美国的财政问题、金融监管不力、宽松货币政策等,可能通过美元传导机制扩散至全球,引发金融动荡。
美元的“政治化”趋势加剧:尤其在地缘冲突背景下,美国越来越频繁地将美元体系作为制裁和打压对手的工具,强化了中国等经济体推动货币多元化的意愿。
二、人民币正在崛起,但仍非“美元替代者”
尽管人民币的全球地位在上升,但距离挑战美元主导地位仍有明显差距。潘功胜列出了一些进展:
但也必须承认:
资本账户尚未完全开放
人民币仍缺乏可自由兑换
中国债市深度和流动性仍逊于美欧市场
这些因素都限制了人民币作为全球储备货币的吸引力。
三、人民币国际化的“三件套”:科技、基建、联盟
1. 科技驱动:数字人民币(e-CNY)国际化
上海已设立数字人民币国际营运中心
与港澳、东南亚等地试点跨境支付
探索央行数字货币(CBDC)之间的直联机制
2. 金融基础设施升级:CIPS 替代 SWIFT
CIPS(人民币跨境支付系统)日益扩容,已涵盖100多个国家的交易银行
可支持人民币结算的“去美元化”支付路径
3. 全球合作与货币多元联盟
与欧洲央行开展技术合作
推动IMF特别提款权(SDR)的使用
与金砖、“一带一路”国家签署本币结算协议,规避美元风险
四、中国战略对美元构成的六大系统性风险
1. 贸易与金融体系中的美元主导地位正在被侵蚀
人民币结算比例提升,数字人民币跨境试点推进,使美元在全球交易中的“刚需”正在松动,美元需求减少可能导致长期贬值压力和资本成本上升。
2. 全球外汇储备正逐步“去美元化”
各国央行多元化配置外汇储备,人民币、欧元、瑞郎等资产占比上升,削弱美元的“无风险资产”地位,可能影响美国国债的全球需求。
3. 美元制裁能力面临削弱
替代性支付网络(如CIPS)、数字货币互联机制,将为被制裁国家提供“脱美元通道”,降低美国对全球金融系统的操控能力。
4. 全球金融体系或将更加碎片化与波动性上升
多个货币体系并存可能加剧汇率波动,跨境支付复杂化,全球资产的风险定价面临不确定性。
5. 技术性挑战:数字人民币与mBridge冲击SWIFT主导地位
中国在跨境支付和数字货币平台方面走在前列,尤其是在东盟、西亚、非洲等地区影响力不断扩大,削弱美元结算基础设施的中心地位。
6. 美元“中立性”形象受损,金融体系政治化加剧
中国等国家担忧美元的“武器化”趋势,推动更多经济体主动规避美元,造成全球金融秩序进一步政治分裂。
五、美元依旧强大:结构性制约与现实反制
中国自身依赖美元资产作为储备来源,也决定了其推动人民币替代美元的节奏将是谨慎渐进式的。
六、近期人民币走势
2025年上半年,人民币对美元总体表现为震荡走弱,美元兑人民币汇率多次突破7.3关口,甚至一度接近7.36的八年新低。近期汇率在7.19-7.20区间波动,显示出一定的企稳迹象。
主要驱动因素
中美利差扩大:美国高利率与中国“适度宽松”货币政策形成利差,人民币面临贬值压力。
贸易与地缘政治:特朗普政府高关税、贸易摩擦升级,进一步推高美元需求并打压人民币。
国内经济压力:中国经济虽保持5%左右增长,但结构性问题和通缩压力促使政策偏宽松,影响人民币汇率稳定性。
市场预测与展望
机构普遍认为,2025年7月美元兑人民币汇率将在7.1-7.3区间震荡,若中美关系再度紧张或美元进一步走强,不排除短期突破7.4甚至7.45的可能。
下半年,若美联储转向宽松、美国经济放缓,美元有望走弱,人民币汇率压力有望缓解,甚至小幅回升。
七、结语:多极货币格局是一场“结构性演进”,不是一场革命
中国推动多极货币体系的战略本质,不是要“一夜颠覆美元”,而是通过人民币、欧元、数字货币、SDR等手段,重构一个更加多元、去中心化、更有弹性的全球货币体系。
这一趋势不会立刻动摇美元霸权,但将逐步削弱其单极主导力,为全球金融秩序带来更大的分散性和地区自主性。
在这个过程中,美元仍是世界货币体系的锚,但它的“无可替代性”将逐步被侵蚀。全球正走向一个“美元主导、多币制衡”的新格局,而中国,正是这一新格局背后的主要塑造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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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5-06-20